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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5章 無鹽鎮驚情(九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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薛仁、薛郎中和姜煥之, 拿著春歸寫的東西研究了兩日, 寫出了三個方子, 派人上山去采了方子內的藥回來, 其中有一味藥叫不出名字,是春歸從前帶小鹿在山上跑,興致起了咬在口中的草。

采藥的人回來, 先治了藥給薛郎中、阿婆和青煙喝, 第二日, 三人癥狀減輕,到了第四日,竟是痊愈了。所有人喜出望外,在醫館外面支了幾口大鍋, 不停的熬藥, 百姓們排隊由郎中看診,確認該吃哪個方子的藥, 而後去領藥。

到了第十日, 領藥的人漸漸少了, 街上恢覆了一些喧鬧, 除了姜煥之、薛仁留下了, 其餘的郎中都被送走了。

宴溪找了個陰涼的地方放了把小凳,朝春歸擺擺手:“你來,坐這曬太陽。”她的小臉兒煞白,還是沒有調理好。

“.……….坐在陰涼處如何曬太陽?”春歸嘟囔了一句,撒腿想跑, 卻被宴溪抓了回去,按在了小凳上。而後把她的腿拉出來,拉到太陽下。

“曬腿。”宴溪一本正經的說道,竟然春歸無法反駁。就那樣乖乖的坐在那裏。

“.……….”她的下身著一條杏色絲綢褲,是去年夏天,青煙給她做的。一伸到太陽下,絲綢垂落到腿上,依稀可見細嫩的腿。宴溪看了看,不動聲色的說道:“曬的差不多了,曬曬胳膊吧!”

“還沒曬…”春歸有些不懂宴溪唱的哪一出,對他有些不滿。

宴溪沒有理她,蹲下身去把她的腿送了回去,讓她擡手,結果那小手,在日頭下,竟有些透明,指尖翻著嫩粉的光,惹的路人側目。

“算了,不曬了。”宴溪把春歸拉起來:“趕明兒回將軍府曬。”

一提到將軍府,二人竟同時紅了臉。春歸看到宴溪的大紅臉,猜想他不定想到了什麽猥瑣之事,低聲訓斥他:“你在胡思亂想什麽!”

宴溪喉結動了動,那晚老友相見,場面的確是有些失控,但那不全然怪宴溪。眼前這個女人,比自己還要瘋。他轉過身去,說了一句:“你想的哪些,我就想的哪些。”

春歸被他這樣一說,不知臉該放哪兒藏,用力踩了宴溪一腳:“誰要跟你回將軍府!”轉身跑進了後院。那晚的春歸根本沒想過自己還會活下來,想著那以後不會再有了,便沒有拘著自己,順從了自己的內心。她自己並不清楚,宴溪渴了那麽久,又碰到這樣忘情的春歸,對他來說簡直是一劑良藥。

剩下宴溪站在那傻笑。

“穆將軍真是好情致,烈日在天,也擋不住穆將軍傻笑。”清遠冷冷的掃了一眼穆宴溪,剛剛她遠遠的看著春歸踩了穆宴溪的腳滿臉通紅的跑了,可見二人說了多麽濃的情話。

“公主。”在無鹽鎮,大家都省了禮節,穆宴溪點了點頭。他眼下不討厭清遠,他發現清遠倒是沒有多壞,壞就壞在那張嘴上,根本不饒人。

“嗯。”清遠看著街上漸增的行人,心中一顆石頭落了地,這次來無鹽鎮,對她來說九死一生。很多事她也想通了,經歷過一回生死,什麽癡什麽執都破了。“何時歸朝?”眼下無鹽鎮的事將了,自己出來也有半年了,也該回去了。

“再過些日子,徹底了了,咱們就歸朝如何?”宴溪不想這麽快就走,春歸還沒養好,這會兒就走多少有些不放心。何況二人剛私定了終身,怎麽也該把自己的小娘子穩一穩,心還沒熱透呢自己就走,轉身她再對別人生出心思來。

“穆將軍這是何苦呢?無鹽鎮山高皇帝遠,你還真能在這紮根不成?這回回去,不定又讓你去哪兒。”清遠說的是真話,他身在朝廷中,很多事由不得他,他在成親之事上這樣執拗,又能拗得過誰?

宴溪向後院看了一眼,春歸好像與青煙在說著什麽,笑出了聲。轉身對清遠道:“總得拗一拗是不是?什麽都給了朝廷,總得有什麽能留給自己,春歸就是我留給自己的。”他從前沒有想過這一生會經歷這樣一段情。

“嗯,那你好好留著吧!”清遠聽他這樣說,心中五味雜陳,瞪了宴溪一眼,走了。

姜煥之迎面過來,沒看到清遠一樣,從她身旁經過。清遠每回看到姜煥之都會生一肚子氣,今兒又被他這樣無視,更是氣的沒辦法。

“站住!”她厲聲喚姜煥之,結果他跟沒聽見一樣,該怎樣走就怎樣走。姜煥之不怕清遠,這個女子他看的很明白,一張嘴厲的狠,咄咄逼人,心卻不壞。是以總是想逗逗她,每每看到高高在上的她被自己氣的半死,就覺著心裏舒爽。

清遠看姜煥之不理他,從後面追了上去,跑到他面前。到底是深宮裏的女子,跑這幾步竟然喘的不停,捂著胸口瞪了姜煥之半晌,氣順了才開口:“誰給你的膽子!”

姜煥之看她露在外面的額頭,麻子消的差不多了,不經她同意就伸手掀開了白紗,左看右看,嘆了口氣。

他這一嘆氣,清遠竟覺出幾分緊張,沈著聲問他:“怎麽了?”

“消不了了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你的麻子,怕是消不了了。以後你不要叫清遠公主了,叫麻子公主。”說完將手中的紗一放,哈哈大笑。

笑完了才發現清遠站在他面前,眼睛瞪著他,眼裏卻蓄滿淚水。登時有些慌了神:“你哭什麽,這麽不識逗呢?”

清遠伸手抹了自己眼淚,今兒看到穆宴溪與春歸那樣親密,本就覺著難過。執破了,癡破了,總還剩著點餘孽未消。轉臉兒又被姜煥之奚落,一時間覺得自己只剩一個公主的名頭,實則如此不招待見。若自己不是公主,可能這世上就不會有人願意理她了。

又恨恨瞪了一眼姜煥之,轉身跑了。

姜煥之再怎麽逗她,也沒想到自己會把她逗哭。幾步追上她,拉住了她胳膊:“你等等。”

清遠那張麻子臉因著生氣和難過此刻顯得通紅,不僅談不上好看,還有些醜了,惹得姜煥之噗嗤笑出了聲。

他這一笑,徹底惹怒了清遠,她推了他一把大喊一聲:“你還笑!”眼淚劈裏啪啦的落下來,又覺得不解恨,撲到他身前去捶他的胸膛:“要你笑!要你笑!”鼻涕眼淚混著熱汗,把她的白紗牢牢貼在臉上,路人初次見公主這樣無狀,又不敢聽下來,於是走到遠一些的地方偷偷看。

姜喚之活了三十載,沒被一個女子在光天化日之下這樣捶打過,更遑論這女子哭的那樣狼狽。姜煥之沒辦法,伸手到她背上拍了拍:“行了啊,不識逗。你嘴那麽厲,我說你你不服氣,大可說回來,光天化日朗朗乾坤,你打人可就有些無狀了...都看著呢!”

“誰敢看!本公主挖了他的眼!”清遠更生氣了,抓起姜煥之的手狠狠咬了下去。姜煥之嘶了一聲,後面再疼也忍住了。他深沈的看著清遠,平日裏再怎麽逗她她都沒哭過,今日這樣失態,怕是遇到什麽事了。來到無鹽鎮以後,對她和穆宴溪的事多少有耳聞,穆宴溪對春歸什麽樣,他也是看在眼中。哎。嘆了口氣。

清遠咬了他,撒了氣,覺得心裏舒服了,一垂眼,看到他的手被咬的血淋淋的一個牙印,心裏緊了一下,問他:“你怎麽不躲。”

“要不你讓我咬回去?”姜煥之瞪了她一眼轉身要走,沒成想清遠又追了上來,把她的手臂往他面前一伸:“你咬吧!”她那手臂,蓮藕一樣,在日頭下晃人眼。姜煥之不動聲色的推開她:“不必。”

今天鬧了這麽大一通,被人瞧見難免落了口實,姜煥之心裏想著千萬不能再逗她了。這人平日裏看著高貴雅致,犯起混來真是不管不顧,惹不起惹不起。

“餵!”清遠又喚他,姜煥之心內哀嘆一聲,回身看她。清遠又看了眼他手上的牙印,臉紅了紅說了句:“對不住啊。”而後轉身走了。

她住的客棧就是當初宴溪帶著阿婆春歸住的那間,客棧被她包了下來,沒有其他人。帶著下人浩浩蕩蕩進了客棧,坐在窗前納涼,不知怎的竟想起姜煥之剛剛推開她的手臂說不必。那人看著心挺黑,其實人不壞。要說壞不壞,還是要叫人查一查,於是朝侍衛擺擺手:“查查那個姜郎中。”

侍衛楞了楞,領了命轉身出去了。

清遠迷迷糊糊的靠在窗前小憩,閉上眼就是自己剛剛與姜煥之鬧的那一出,剛剛沒覺得如何,這會兒想起來真是無狀,臉竟有些紅了,不知以後該如何面對無鹽鎮的百姓?

這樣想著,沈沈睡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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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的時候,一群人坐在醫館後院用飯。這是難得的清凈,自打起了瘟疫,還沒有哪一天像眼下這樣自在輕松。今晚阿婆做了一桌好菜,穆宴溪從將軍府抱來幾壇好酒,有點一醉方休之意。

大家也都想醉一醉,把酒斟滿,舉杯暢飲。宴溪突然站起身,走到阿婆身旁,在阿婆身邊蹲下,真摯的看著阿婆。大家都放下杯看著他。

“阿婆,我有一事想與你說。”宴溪頓了頓:“您可能會生氣...”

“有你不告而別更令人生氣嗎?”阿婆面色正了正,問他道。

“.....可能是另一種生氣。”宴溪看了眼春歸,春歸不知他要做什麽,一臉茫然的看著他。“阿婆,前些日子,我與春歸私定了終身。我們結了發,拜了天地,也...入了洞房...”

阿婆聽到這裏,明白怎麽回事了,看著一臉錯愕的春歸。春歸萬萬沒想到,他會與阿婆說這些,嘴張著久久沒有合上。

“你們私定終身之時沒有告訴阿婆,這會兒說又有何用?”阿婆問宴溪。

“我不想瞞阿婆,我想娶春歸,雖說前路幾多艱險,但我這顆心很堅定。我要娶春歸,明媒正娶,請阿婆成全。”

宴溪一直看著阿婆,等待著阿婆開口。

阿婆看了看春歸,又看了看宴溪,緩緩說道:“你們之間的事,我從前沒有管,以後也不會管。看你們的造化吧...”宴溪見阿婆成全了,十分開心,回身拉過春歸:“咱們給阿婆磕個頭好不好?”

春歸紅著臉點點頭,張士舟嗷嗷喊了幾聲起哄,大家笑出了聲,在笑聲中,宴溪與春歸,齊齊跪著,給阿婆磕了三個頭。

阿婆眼裏閃動著淚光。

宴溪在春歸耳邊輕喚了聲:“娘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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